父亲的“谎言”(外一篇)
我上小学二年级时,很顽皮,对上课总是提不起兴趣。我常与“肝胆相照”的几位同学逃课到田野里烤红薯,或躲在别人的甘蔗园里吃个痛快,将祖父的劣质卷烟一包包偷出,分给我的死党共享。我也常对母亲说学校要交钱,或者我的铅笔小刀橡皮又用完了要再买,变着花样骗母亲给我零钱花。总之,那时的我捣蛋颇有心机,肆无忌惮,坏小子能想到的歪点子我都一一试验过了。我的学习成绩也在直线下滑。 父亲得知后很生气,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威严十足,但他教育儿女从没有厉声训斥,或使用棍棒交加的方法。父亲只是每隔几天就沉着脸对我说:“我今天在路上又遇见你的班主任了,他将你在学校的表现都告诉我了。你再不努力读书,我就让你退学去放牛。”父亲说这些话的时候,总是眉头紧锁,神情很严肃,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叹气声就宛如巨石一般砸在我的心头上。 印象中父亲从没有骗过我。父亲每次讲这些话,都不亚于在我的心湖扔下一枚重磅炸弹。那时,我想父亲与班主任一定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吧,而且很熟悉,要不然他们不会这么经常见面。虽然我从来没见到父亲和班主任在我家见面。我想,我在学校的所作所为父亲都了如指掌了。 我开始有意识地收敛自己的行为,努力使自己脱胎换骨。我不想让舐犊情深的父母痛心。 几年后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初中了。有一次父亲用自行车送我到学校,在路上遇到我的那位小学班主任,我和班主任互相问候。待老师走后,父亲问我,刚才那位是谁 我惊讶:是我二年级时的班主任呀!我把老师的名字告诉父亲,父亲却一直摇头:不认识! 童心是单纯的,就像那时我不会去思考父亲的话的真实性。多年后每当想起这事,我仍会感激父亲善意的谎言。否则,对我来说人生的道路就将是另一种形式了。 惭愧的心 “老师,请您原谅我好吗 ”在舞台后面,靖终于鼓足勇气,对我说出了这句心声。 靖是我的学生,是这次毕业班文娱汇演的主持人。望着靖那双澄澈的眼眸,我感到一头雾水。我不知道靖要请我原谅什么。 “可以原谅我吗,老师 ”靖说她曾经深深误会过我,后来事实证明是她错了。靖说倘若得不到我的原谅,她将永远无法释怀。 我真的不知道靖到底指哪一件事。在我接过靖所在的这个班一年时间里,我似乎常常忽略了靖。而在这之前,靖一直被鲜花和掌声包围着,靖是一位出色的女生,但浑身又充满反叛和傲气,用时下流行的叫法就是属于“新新人类”的那种。凭心而论,我更倾注心血与靖的同桌--慧,我把机会更多地给了慧,使她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常成为同龄人注目的焦点。我知道靖和慧一直在暗中较劲,她俩都努力地在我面前表现着更出色。我偏爱谦逊顺从的学生,而慧正属于这种。如果在靖和慧之间架一个天平,我想我的感情砝码会重重偏向慧的一头。 本来,我已选定慧是这次学校文娱演出的主持人。可演出前夕,慧却因感冒声音嘶哑而委婉地向我提出换个主持人,我才想到靖。靖的音色不错,普通话也标准,她的可人的形象很受同学们的欢迎。靖很惊讶我将这次机会给了她,她有点不知所措。但靖很快就进入角色,这台演出,她主持得很成功。 靖其实是一位优秀的女孩,假如她能再谦逊点,我会将许多机会给她的,我想。 而靖原来是多么在乎老师的关注,尽管她表面上装着毫不在乎。她本来可以更出类拔萃的,但我却极少走近她。想想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扪心自问,对于现在的孩子,对于他们的内心世界,我又了解了多少呢 在课堂上板着一副冷霜面孔教训他们,口口声声地说自己公正公平,下了课就将他们拒之千里之外,仿佛自己是纤尘不染的圣贤,我不由地深深自责。 本来,再过几天就离开校园了,靖完全可以将她对我的看法埋在心里,成为永恒的秘密。而现在,靖却向我坦露心迹,并恳求我的原谅,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啊!靖要我原谅的究竟哪一件事早已不重要了,我真的感到惭愧。我想靖并没有错,错的是我。每个孩子都需要关心,不论他们曾经怎样。 望着纯真的靖,我无言以对。我无法补偿我的失职,但靖却让我懂得了许多。我轻抚着靖的头,说:“靖,你并没有错,应该道歉的是老师啊!” 选自:《福清文学》2013年第一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