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璇:15年三次人生大转弯,全靠一个信条
编者按: 熟悉TVB经典剧集的观众对叶璇都不会陌生,她是《再生缘》里的孟丽君,《云海玉弓缘》里的厉胜男,《流金岁月》里的程小雨……从美国精英名校学生到TVB当家花旦,又从电视荧屏转战大银幕,并获得香港金像奖的肯定,再从演员一跃成为自己把握全局的制片人,叶璇的每一次转型都是重大改变和提升。追求丰富、敢于尝试、不断迎接挑战,是她选择的职业道路。把应该做的事变成喜欢做的事,是她多年来的人生信条。叶璇主演的电视剧《马上天下》刚刚大结局,独舌记者日前采访了她。 #艺员训练班出来的往往要从临时演员做起,港姐和华裔小姐冠军不用,直接演女主角。 #我回去就跟TVB的经纪人讲,说寰亚要签我。你不能想象TVB对我好成什么样,他们说这是很好的机会,你去吧。 #其实我不喜欢经营管理的工作,我喜欢创作,但这些工作是保证创作的附加代价。
独舌:1999年进入演艺圈是出于什么机缘? 叶璇:当时我在纽约读大学,寒假时走在路上被星探发现,问我要不要去参加香港的国际华裔小姐选美比赛,听说可以去桂林旅游,我想回国玩一趟也挺好,当时没想到这选美其实就是选演员。最后选出来我是第一名,有资格去TVB拍戏了,我当时没有立刻做决定,回去上了一段时间学,跟家人商量。最终还是决定来香港做演员,因为觉得很有意思。 独舌:家人原来对你有其他的期许吗? 叶璇:我父亲希望我继续读书,将来做律师、从政,Wellesley College毕业的学生很多都是这样,像希拉里•克林顿、玛德琳•奥尔布赖特。美国的教育理念跟中国不太一样,它支持你寻找自己的理想之路,大学的目的就是让你找到那条最合适的道路。如果你提前找到了,那更好,不必非要读满四年。我读书的时候有位五十三岁的老太太跟我一起上课,我好奇就和她聊天,她说自己年轻时是这里的学生,后来停学,学校给她保留学籍,现在功成名就,要做的事都做了,就想回来把学位完成。当时我觉得演艺这条路是我想走的,要抓住这个机会,而学校随时都可以回去。 独舌:进入TVB后要接受怎样的训练? 叶璇:那个时候我们在TVB受的是少林寺式的艰苦训练,但练出来确实是真功夫。我在这个行业里几乎所有的技能都是那时候培养起来的,拍一个戏的方方面面都能学到,还包括为人处世。TVB选中了一个人,上来就会让你拍很多戏,练到你会,捧到你红为止。选美比赛刚选出来的新演员,一演戏就演女主角,跟大腕搭档,逼得你快速提高。像我拍第一部戏是演《封神榜》的莲花,第二部《庙街妈兄弟》,第三部是《再生缘》,然后《云海玉弓缘》……都是女一号,这种实践性的培训非常有用,我非常感谢那段岁月。
《天下第一》 独舌:不需要先进TVB艺员训练班之类的? 叶璇:艺员训练班是另一个选人的机制,但从训练班出来的往往要从临时演员做起,港姐和华裔小姐冠军不用。选美不止看外表,是按很多项标准来选的。TVB认为这个机制是对的,那挑出来的人就不会错,冠军的组合能力就足以胜任女一号。 独舌:表演全靠现场学? 叶璇:我一上来就跟一线的成熟演员合作,这是最好的学习,没有我的戏我也坐在现场看他们演。表演这行70%靠天赋,怎么面对镜头这些技术性的东西并不难,如何调动情绪还是看演员的天赋,我演的第一场戏就是哭戏,《封神榜》里我抱着“哪吒”的尸体哭,当时导演说没想到你一哭就哭出来。 独舌:当时拍戏工作强度很大? 叶璇:那时候就十九、二十岁,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也不觉得累。我拍《再生缘》的时候连家都不回,就在化妆间里睡一下,不想来回浪费时间,妆也不卸,但年轻就是越熬越精神。 独舌:虽然有在美国读书的背景,毕竟也是内地人去香港发展,有没有遇到不公平看待的情况? 叶璇:会有,被叫“大陆妹”。比如我跟迪奥这个品牌合作十年了,听他们中国区的董事总经理说,最初赞助我的时候,她的手下就说这是大陆妹呀……她说大陆妹怎么了?大陆妹能红,一定是有道理的!现在情况倒过来了,大陆各方面越来越强,在这种市场环境下,在香港会讲普通话成了一件很加分的事。
《再生缘》 独舌:在TVB一共多长时间? 叶璇:六年,2006年离开的。 独舌:那一时期自己最满意的作品是哪部? 叶璇:我觉得是《再生缘》,剧本把那个角色写得很像我。 独舌:为什么离开TVB? 叶璇:其实当时在TVB拍戏拍得挺满足的,每天都很忙,也没什么想法。离开TVB、转去做电影是因为遇到了王晶导演。2005年TVB和台湾的杨登奎老板合作,让王晶监制一部电视剧《天下第一》,选两岸三地最红的男女演员,大陆选的是李亚鹏、高圆圆和黄圣依,台湾是霍建华和陈怡蓉,香港TVB让郭晋安和我去。在无锡拍了两个礼拜,有一天王晶说,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你房间找你。我心想,嗯?不知道什么事,有点紧张。约了下午五点,他来了就说,你有没有想过拍电影?我说拍电影,怎么拍,为什么找我拍呀?他说,你知不知道刘德华、周星驰、梁朝伟、张曼玉、刘嘉玲所有这些电影明星,都是我从电视台把他们找出来,给他们拍第一部电影的,我就没看错过人,你是可以拍电影的。你签我们寰亚电影公司吧。 独舌:然后就跟TVB解约了? 叶璇:没有,我说我考虑考虑,他大概跟我讲了四次,我也很傻,回去就跟TVB的经纪人讲,说寰亚要签我。所以你不能想象TVB对我好成什么样,他们说寰亚找你拍电影啊,这是很好的机会,你去。他们那种大机构的胸襟,光明磊落不使绊,希望我成功,我成功了到哪儿都是他们的广告。这个广告的效益也够他们培养一个新人了。TVB就像我的母校一样,我非常感恩。我们合同是2006年到期,我等到合同到期才离开,做好了两边的沟通工作。后来我做制片人的《紫钗奇缘》又卖给TVB播,算是以另一种身份回了趟母校。 独舌:在TVB时演女主角,戏份都很重,演电影戏份就没那么重吧? 叶璇:会这样,尤其是香港电影,很多男人戏。但有一个情况,香港的电视界和电影界分得非常开,泾渭分明,因为市场小,如果能在家里电视上免费看到的演员,观众是不会为了你买票进影院的;大陆还好,因为台多,观众看不过来,香港只有那么一个台,天天看。当时王晶导演说服我的时候说,电视界就算你是一姐,也是在六楼;到了电影界,起步就是七楼,做得好可以到八楼、九楼。
《意外》 独舌:去拍电影之后自己最满意的是哪部作品? 叶璇:应该是《意外》吧,得了香港金像奖最佳女配角。其实还有一部《头七》,我也特别喜欢。我当年能得奖不只是因为《意外》这部戏,还因为《头七》,那片子拍完不久公司就倒闭了,都没有机会报名参加金像奖,但业内人都看过,金像奖的评委90%都看过,很认可它。后来有评委就跟我讲,我把票投给你是因为你《头七》演得好。 独舌:所以香港金像奖评选最佳演员,不止看在提名作品里的表现,还有评委的印象累积分? 叶璇:金像奖评选有它人性化的成分,是奥斯卡的那种评奖方式。他们觉得你的表演能力已经到了那个水准,就给一个奖肯定你。不应该像高考那样,全看你某一次的发挥。比如刘青云凭《我要成名》得金像奖影帝,并不是因为那片子本身有多好,而是因为他前两年的作品就已经到了该得奖的水平,评委们觉得欠他一个奖。但首先金像奖的程序是公正公开的,有四大会计师楼和律师做公证,不可能造假,程序公正了,结果都可以去理解。 独舌:是王晶导演带您进寰亚,但却没有合作? 叶璇:刚巧我过来的时候,他就离开寰亚电影公司了,所以就没合作到。 独舌:《意外》是杜琪峰监制的? 叶璇:对,这个角色就是杜琪峰给我的。杜琪峰喜欢拍那种法国新浪潮式的Femme fatale(蛇蝎美人),女性角色一般篇幅不多,但对电影很重要,可能惊鸿一现就左右了男主角的命运。
《头七》 独舌:《头七》里是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叶璇:它是一个“罗生门”,我演的角色,一面是良家妇女,一面是杀人放火的妓女,一个女人在张智霖和林家栋两个人的回忆里是不一样的,片子很有意思。邱礼涛导演是很好的导演,最近那部《雏妓》也是他拍的。 独舌:从电视演员转型成电影演员,又从电影演员转型做了制片人? 叶璇:我觉得一个人专心做一个事,四年就会见分晓。我演电视剧六年,演电影六年,每到一个阶段,就想进行一些新的尝试。我这个人并不以高度为目标,而是以宽度为目标,觉得丰富才是人生的真谛,让自己面对各式各样的挑战,这是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从电视转到电影是王晶引导我的;做制片人是我自己主动选择的。 独舌:不担心做制片人太操心会变老? 叶璇:如果我是一个很在乎外貌的人,可能就不愿意操心,但我真正在乎的不是美不美,而是创作的完成感。因为你做演员,如果剧本不好、服装不好、跟你演对手戏的演员不对,一点儿辙没有。演员的创作空间比较小,自己做制片人就不一样了。 独舌:听说有演员带自己的创作团队进组的情况? 叶璇:那是演员在那个项目里也兼着制片人的身份了。有些情况也是没办法,比如剧组的导演、编剧突然不干了,投资方又缺乏经验,就会求主演快点把问题解决掉,问你有没有人能过来拍一拍,不然就散伙了。 独舌:在TVB的时候就特别留心电视剧这一行的各项运作吗? 叶璇:拍《再生缘》的时候,我才18岁,那是我第三部戏,在现场说导演你这个镜头不对啊,这个镜头应该横着跟过来……导演就去监制那儿投诉我,监制潘嘉德是我的恩师,把我叫过去教育一番。所以我从小就是这样,会把方方面面都想到,希望这个戏没有纰漏,整体都好。有些人觉得演员演戏,导演说什么听着不就得了,但香港那个机制常常是一个戏好几个导演拍,说的都不一样,主演得去把握很多东西,否则一部戏不是塑造一个角色,而是四五个角色了。所以我做制片看似突然,其实也是很自然的。 独舌:具体什么契机让您进入到制片领域的? 叶璇:2012年寰亚的合同期到了,我还没离开就已经买了严歌苓小说《第九个寡妇》的电视剧版权,因为读过之后很喜欢,自己打电话给出版社说要买,严歌苓真就给我回电话了,说咱们谈谈吧。她当时在复旦讲课,我飞过去请她吃了顿饭,谈我对这部戏的制作理念,然后她就把版权卖给我了。
独舌:《第九个寡妇》电视剧对原著的改动幅度大吗? 叶璇:我自己写的改编剧本,用笔名叫凤凰。小说有很多土改斗地主之类的政治性内容是需要改、需要剥离的,但精神是忠于原著的。而且做这个戏,我把香港电视剧的那种外包装技术拿过来了,在农村也可以穿得很漂亮;但同时故事语言风俗习惯又是内地的、接地气的,相当于做了一个桥梁。《第九个寡妇》是强视运作上市以来第一部登上一线卫视的电视剧。 独舌:前两年您制作了一部《雅典娜女神》,据说经历了很多波折? 叶璇:《雅典娜女神》刚完成拿去参加电视节的时候,当时一位电视台的领导说他36集全看了,然后鼓励我:“你这部剧超前了十年。如果有质疑的声音,不要慌张。”后来果然审查遇到困难,我说这怎么办?领导说我送你两个字:坚持。后来经过很多的努力,前前后后改了十几遍,终于过审上星了。这部戏在地面频道也播得非常好,所到之处都是收视冠军。 独舌:当时阻力那么大,有没有觉得坚持不住? 叶璇:困难越大,我越觉得是好事,因为我知道只要坚持,回报就越大。当时《雅典娜女神》被封杀,封杀说明你拍的东西有可看性,播出的话能够引起关注,这才需要封杀,如果差到播了也没人看,那就没必要封杀了。 独舌:那部戏被人说“雷”,主要是因为什么原因? 叶璇:简单说就是我把抗战戏拍成了007。首先这个故事设定在上海租界,其实是一个很可以发挥创造力的空间,美国大片讲英雄,有些还设定在外星球呢。我们想通过很多富有想象力的设计,让观众特别是年轻人觉得原来抗战这么酷、这么帅,然后他们会觉得背后支撑这群人的信仰很强大,是这个信仰让他们去改变世界。其次我们很重视情感,戏里把人物之间的爱情、亲情讲得很深,而信仰又高于这些情感,这是一种现代的诠释方法。这种方法太新鲜,可能很多观念保守的人难以接受,一定要像《铁道游击队》那样的才行。但我觉得一个戏之所以称为“戏”,是可以营造一个独特世界的,只要核心价值观正确就行了。抗战对中国人当然很特殊,原则性错误我是绝对不会犯的。我们当然要讲真善美,如果靠色情暴力吸引观众,可能只引来一时好奇,后面观众不会持续关注的,市场就会把你淘汰的。 独舌:对抗战剧的审查有什么具体规则吗? 叶璇:这方面不明确,不像国外,有本特别厚的书告诉你什么不许拍,裸露到什么尺度,比如对露背的规定,精确到第几节脊梁骨。在中国常常批评说太娱乐化了,可到底什么是娱乐化,这是很含糊的说法。
《雅典娜女神》 独舌:《雅典娜女神》之后还有一部《潘多拉的秘密》? 叶璇:对,我制作的戏一般都会有悬疑、动作、爱情这三个元素,一方面是我个人喜欢,另一方面市场也认。这两部戏的故事虽然不同,但风格很相似,《潘多拉的秘密》相当于《雅典娜女神》的第二季。《雅典娜女神》的悬念是“谁是雅典娜”,《潘多拉的秘密》悬念是“谁是潘多拉”。这个戏也是写信仰的力量,它能让人在最困难的时候仍然坚持到底。 独舌:自己制作的戏和以演员身份接的剧好像不太一样? 叶璇:我也是两条腿走路,去年一连演了四部主旋律电视剧《东方战场》、《映山红》、《马上天下》、《搜索连》。高希希导演的《马上天下》在播,我演一个八路军女战士;他这个戏是根据徐贵祥的小说改编的,小说出来很早,剧是去年11月杀青的,今年就上了。 独舌:去年公司上市,兴趣转移到经营管理上了吗? 叶璇:为了运作公司上市,学了很多金融方面的知识;其实我不喜欢经营管理的工作,我喜欢创作,但这些工作是保证创作的附加代价。人要做应该做的事,要把应该做的事变成喜欢做的事。 独舌:在创作方面有什么计划? 叶璇:我们正在筹拍电影,一部警匪片。我在香港受了这么多年训练,是杜家班的一员,我们团队最擅长的其实就是警匪片。有些很好的香港警匪片在内地没能大受欢迎,因为讲的是香港故事和价值观,而我是内地人,能讲内地故事,还能做一些创造性的融合。 【文/掌花案】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