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怎样一步步踩着土耳其上位?皆因一个想不到的变化
最近,俄土关系引发世人广泛关注。俄土的百年宿怨,也在媒体的深度挖掘下,为大家渐渐熟知。 在《地缘政治103:俄土为啥注定是生死仇敌》中,云石君已经从文明、族系、地缘三个层面,就俄土的结构性矛盾做了一个分析。最后也提出了一个疑问:俄土百年恩怨开始的初期,奥斯曼土耳其是还是横跨欧亚非的世界级大国,而俄罗斯仅仅冲出莫斯科一隅不久的弱小公国。可接下来的岁月里,俄罗斯却对土耳其逐步蚕食,最终将其压制到仅剩小亚细亚半岛和伊斯坦布尔一隅,使它彻底成为一个二流国家。 这就有些让人不解了。为什么当年一个小小的俄罗斯,却能够逆袭巨人般的土耳其?之所以如此,是四方面因素共同导致:
首先,地缘实力此消彼长 俄罗斯所在的东欧板块,在农耕时代属于偏远的湿冷草原。早期的人类文明发展水平有限,无法对这种寒冷地区有效开发。 但当时光进入中世纪后期,情况逐渐发生了变化。虽然当时工业时代还没到来,不过凭着欧洲千年的农耕技术积累,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具备了开发此地的能力。 当然,光有能力开发还不够。东欧地势虽然算不上一马平川,但还是比较平缓,所以这里也是游牧文明的天然活动范围。游牧骑兵在军事上的巨大优势,决定了即便这里能孕育出一些中小型农耕国家,但由于农耕文明在军事上的天然劣势,导致他们根本无以自保,依然得受游牧势力控制。直白点说,东欧平原依然是游牧文明主导。 游牧主导的东欧,对土耳其威胁不大。虽然他们军事力量强大,但落后的生产方式,导致游牧势力的物质基础十分薄弱。在这种情况下,游牧武装就算一时击败土耳其,但由于缺乏后勤保障,只要土耳其坚持抵抗,将战争拖入拉锯状态,那用不了多久游牧势力就会因后继乏力而退兵。 但热兵器时代的到来,改变了东欧的文明属性。热兵器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便足以压制骑兵——这意味着游牧势力的军事优势不复存在。而且制造热兵器需要耗费更多资源——这意味着这种武器天然属于物质生产能力更强的农耕势力。靠着热兵器的火力,农耕势力在向工业化转型的前夕,取代了游牧势力,获得了东欧的统治权。这种变化反应在现实中,就是莫斯科公国的兴起和金帐汗国的灭亡。消灭金帐汗国后,莫斯科公国逐渐将东欧板块整合起来,形成了后来的俄罗斯帝国。
东欧在文明形态的变化,改变了其与土耳其的地缘博弈态势。东欧地域广阔,可开发土地众多,随着俄罗斯帝国完成对东欧的整合,其国力与当年的金帐汗国已不可同日而语。 而东欧文明质变带来的一个连带性变化,便是扎根于此的俄罗斯帝国,开始谋求对商业路径的控制。之所以有此转变,一方面是因为文明转型后,东欧物质财富大大增长,商业交换的需求大大加强;另一方面,殷实的家底,也使俄罗斯足以负担得起打造、维持船队的开销,也具备了相应的技术能力。 既然东欧地缘势力已经有能力介入海洋贸易,那么俄罗斯首先要谋求的,就是黑海——地中海这条关键航线的控制权——而这就土耳其形成了结构性冲突。 土耳其与东欧传统的地缘平衡线,是基于东欧为游牧文明体系主导条件上的。随着东欧向农耕转型,其地缘实力,以及向土耳其开战的欲望都大大增强,而土耳其的国力却并未相应增长,这反映到地缘政治层面,就是土耳其——东欧两大板块之间的旧有地缘平衡线被打破,俄罗斯挥师南下,占领了黑海北部海岸线周围的原土耳其领土,并逐渐渗透到向巴尔干半岛。 黑海北岸领土的易手,对土耳其可谓致命一击。这种变化绝不仅仅是着俄土两国在领土面积上的此消彼长,更重要的是,土耳其对黑海——地中海贸易路线的绝对垄断由此被打破。 虽然黑海——地中海航线的咽喉——伊斯坦布尔依然在土耳其手中。但俄罗斯获得在黑海驰骋的条件后,土耳其所面临的战略压力由此大增。如果土耳其不想跟俄罗斯全面开战,那它就有必要在航线控制权方面与俄罗斯做出一定妥协。这也就是说,黑海——地中海航线,由之前土耳其单方垄断,变成土耳其——俄罗斯两家共享。
而俄罗斯占领黑海北岸,也打破了土耳其核心区在地缘结构上的完整性。 以伊斯坦布尔为核心的黑海——爱琴海沿岸,是奥斯曼土耳其的本部核心区。要确保这些地区的绝对安全,土耳其就必须把黑海和东地中海的海岸线,全部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人家以海为路,直接就可以兵临城下。 东地中海暂且不说。单就黑海而言,只有全取黑海沿岸地区,将其变为自家内海,这样一来,伊斯坦布尔核心区的安全才有充分保障。可当黑海就变成了俄土两家共有后,它的地缘屏障功能就不复存在,只要突破土耳其海军阻扰,俄罗斯的黑海舰队能够随心所欲的攻击土耳其核心区的任何一个城市——包括首都伊斯坦布尔。 在这种情况下,土耳其要确保本部核心区的安全,就只能大幅扩军,要么维持一致超级强大的黑海舰队,随时应对俄罗斯的攻击,要么在黑海沿岸地区节节布防。用军事力量的加强,来对冲地缘屏障消失的负面影响——这意味着土耳其必须大幅增加国防开支——最要命的是,这种增加还是永久性的。 其次、势力范围减损增益。 国家与文明体系的强大,既有赖于内在实力的强弱,也有赖于势力范围的众寡。而势力范围的大小,不光取决于自身实力,也跟外部地缘政治环境密切相关。 而土耳其的地缘政治环境其实非常不佳。 土耳其地处亚欧非三大洲交界,这种类似于中原的地缘区位,给它带来了巨大的利益,使他能够依靠商贸获得巨大收益。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土耳其之所以能这么爽,不仅是因为它的中原地缘区位。还因为它的周边,都是已经被人类高度开发的成熟板块。正因为周边地区开发程度高,这些板块才有足够的物质条件,支撑其大规模外贸的开战。 可是,周边都是发达成熟势力,这也意味着,土耳其没有继续拓展势力范围的空间。 具体来说,当时的奥斯曼土耳其,西有欧洲、北有俄罗斯,东有伊朗萨法维帝国,这三家都具有强大实力,非土耳其可以彻底征服。至于南方,北非倒是早已被土耳其收入囊中,但再继续拓展,就得面对撒哈拉大沙漠——这就断绝了它继续向南的可能。 所以,到俄罗斯崛起的农耕时代晚期,土耳其的势力范围已经拓展到了极致,再无进一步扩张的空间。而欧洲、俄罗斯的崛起,还反过来加大了对土耳其的战略压力,使其生存空间面临被压缩的威胁。 而俄罗斯的情况就不同了。,虽然在西、南方向,俄罗斯也要面对欧洲、土耳其等成熟势力的阻截,但在东方,俄罗斯几乎没有像样的对手。这也就是说,俄罗斯得以用极小的代价,把辽阔的北亚、中亚这近千万平方公里的广袤土地收为己有。 当然,北亚和中亚虽然地盘大,但因环境恶劣,整体开发价值不高。但开发价值的高低,不仅取决于地理环境,也跟人类征服自然的能力大有关系。随着人类文明发展水平的增长,当俄罗斯进入中亚和北亚时,业已具备了初步开发这些这些“劣质”土地的能力。 当然北亚、中亚的这种地方,就算人类再开发再抢,也不可能把它开发到达欧洲、地中海那样的水平。 但质量不够数量补。哪怕北亚、中亚的单位面积财富生产量只有欧洲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但就凭着上千万公里的面积,聚沙成塔之下,俄罗斯仍旧能够从中获取大量的资源——最关键的是,这种获取量还会跟随文明发展水平的进步而不断提升。 地缘环境决定了,土耳其不非但不能再拓土开疆,势力范围还会步步缩减。而俄罗斯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取得北亚、中亚的广袤领土。双方势力范围的增益减损,反应到国力上头,就是俄越来越强,土耳其则不断衰退。这种南辕北辙,也成为俄罗斯渐压土耳其的一大因素。
再次,国土地缘结构的规整与否。 国家安全与国土地缘结构的规整程度有很大的关系。俄罗斯的国土形状呈长方形,这是一种相对规整的形状。这种紧密规整,有利于内部整合,降低俄罗斯国土与外部势力的接触面,反映在军事上,就是其防御面较窄。 当然,俄罗斯的地缘结构也有其问题,最致命的就是西重东轻,亚洲板块十分孱弱。不过在当时,亚洲属于落后地区,没有什么强大到威胁俄罗斯的势力,所以关于这一点,至少在日俄战争前是不用太担心的。 但土耳其就悲催的多,土耳其的国土超级不规整,不光零散,而且大量国土都散步于各个海域的海岸线周边——不光彼此间,甚至它们和土耳其核心区间,都缺乏有效的陆上联系。 陆上联系缺乏,那么海上联系对维系帝国领土完整就十分重要了。而海上联系能否畅通,又和海权强弱密切相关。 当然,早年的土耳其海军也确实彪悍,否则不可能占领这么多七零八碎的海岸线上。可随着大航海时代开启,欧洲海权国的崛起,对土耳其海权形成压制。 在丧失了对海洋的控制权后,土耳其分布在地中海、印度洋、黑海等海域的海岸线领土,已无法跟本部核心区有效连接。这种情况下,土耳其虽则看起来地域辽阔,但在丧失海权后,根本就无法整合到一起(所以进入19世纪后,这些边缘海岸线领土或者被欧洲侵夺,或者割据自雄,成为停调不听宣的藩镇诸侯)。 最后,则是贸易路线的改变。海洋时代后,中东对欧亚贸易的垄断被打破。欧洲不仅可以绕道南半球,经印度洋、太平洋直接通往亚洲,还可以打通苏伊士运河,颠覆伊斯坦布尔的贸易中枢地位。 伊斯坦布尔对黑海——地中海航线中的垄断已被俄罗斯打破;对东西方贸易的垄断又被层出不穷的新航线替换,这意味着土耳其的地缘区位价值大幅下降。在丧失了世界贸易中枢的地位后,土耳其的衰落,也就不可避免了。 土耳其的衰落,成就了俄罗斯的崛起。靠着挖土耳其的墙角,俄罗斯逐渐成为世界级大国。而俄土矛盾也由此不可复解。 只不过,俄罗斯虽然强大,也一直有消灭土耳其,占领伊斯坦布尔的心愿,但却一直没能成功。这又是为什么呢?云石君在下一节继续分析。 本文为云石地缘政治系列第104章:俄土博弈第4节。对地缘政治感兴趣的朋友,可关注云石微信公众号:yunshi911(长按可复制),收看全部云石地缘政治文章。 |